一家经营不善的公司，承建了佳木斯5年就垮的体育馆
▲桦南县悦城广场全民健身体育馆塌陷事故现场 图/新华社
不到半年，黑龙江又一座体育馆发生坍塌事故，并造成人员伤亡。发生坍塌的佳木斯桦南县悦城广场全民健身体育馆建成刚满5年。其承建方黑龙江海峰伟业承建项目前曾因经营不善而负债并转让，随后却一举拿下了桦南县的明星地产项目——悦城广场。此次坍塌的体育馆便是该项目的附属设施之一。
文 /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杨楠
编辑 / 李屾淼 lishenmiao1989@126.com
2023年11月6日19时20分左右，黑龙江省佳木斯市桦南县悦城广场全民健身体育馆内发生塌陷事故。当时有7名初中生在里面打篮球，有学生发现屋顶异常并向门口跑去，随即屋顶塌陷，总塌陷面积达675平方米。
7名学生中，有3人自行脱险，1人被救出送医，3人死亡。一位遇难者的朋友告诉媒体，那是个从小爱打篮球、被同学称为“球王”的少年。
2023年7月24日，桦南县县长曾到该体育馆检查安全工作，并强调文化市场经营者要履行好安全生产主体责任，时刻紧绷安全生产这根弦。此前一天，黑龙江省齐齐哈尔第三十四中学体育馆发生楼顶坍塌事故——那次事故造成11名师生遇难。
此次事故发生后，佳木斯市、桦南县两级纪检监察机关第一时间介入，成立调查组开展调查。桦南县政府新闻办对外介绍说，坍塌场馆的经营者为桦南县新阳光健身俱乐部，负责人门雅男已被警方控制，事故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
体育馆的建筑所有人曾将场所租赁给他人经营，但从2022年12月起，转让给门雅男经营的新阳光健身俱乐部管理。
▲桦南县悦城广场全民健身体育馆塌陷事故现场 图/新华社
门雅男是悦城的“老朋友”。她曾在2021年4月成立悦城体育健身俱乐部，8个月后注销该公司，于2022年7月成立新阳光健身俱乐部。她同时在桦南县悦城电影城有限责任公司任监事，该公司实控人为杨巾力，是2017年8月成立的桦南县悦城商厦有限公司的实控人和受益所有人。
悦城广场是桦南县住建部门大力招商来的项目。由北京得意音通技术有限公司投资3.8亿元，投资注册黑龙江省悦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在原棚户区建设城市商业综合体和高档住宅小区。
从2015年到2022年，桦南县曾有悦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悦城商厦有限公司和悦城体育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三家公司接连成立，其中股东、高管多有重叠，但这三家公司先后注销。
据桦南县政府新闻办介绍，事故发生的悦城广场综合体7号楼由黑龙江海峰伟业建筑安装工程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海峰伟业”）于2017年7月开始建设，2018年7月竣工，监理单位为佳木斯三江建设监理公司，2020年7月通过验收。
2007年，海峰伟业由朱海、朱波（以下简称“二朱”）出资在鹤岗市成立。2016年5月，二朱退出公司，26岁的岳城棋接手。一年后，悦城广场综合体开始建设，海峰伟业的市场主体类型从“自然人投资或控股”变更为“自然人独资”。
一份案号为“(2018)黑0822民初272号”的民事判决书显示，2016年之前，主要在鹤岗做工程的海峰伟业因负债累累，便以年化利率6%的利息向岳城棋借款。2016年，二朱彻底放弃海峰伟业，转让给岳城棋。此时，朱海、朱波仍欠鹤岗市工农区地方税务局和国税局税款加滞纳金共计2059920.94元，他们向岳城棋借钱，缴纳了税款。
2018年10月，岳城棋就偿还这笔借款及利息起诉了二朱，得到法院支持，但二朱称无钱，暂无法偿还。这笔总额为242万元的借款直到2020年才被强制执行完成。
刚接手海峰伟业那段时间，岳城棋折腾了不少赚钱的路子，比如购买已经交付、但被几度倒手转卖的回迁安置房，后法院认为他在购买房屋时没有对实际居住人核实情况、构成重大过失，故不支持他主张对回迁房的实体所有权。
他还参与过赌博，带着7500元赌资下场，输光后又当场借了1万元，利息为每日300元。后在2016年12月2日被公安机关当场抓获，收缴赌资，受到行政处罚。
岳城棋的社交软件头像是一张写着“人生靠自己”的图片，个性签名为“父母给的叫背景，自己打拼的叫江山，有一种努力叫靠自己”。
在接手海峰伟业之前，岳城棋没有管理建筑公司或大型建筑项目的经验。但他通过努力，用一个当时正在被强制执行欠款的鹤岗建筑公司接下了投资1.7亿元的桦南县明星项目悦城广场。这之后，海峰伟业成了桦南县政府的中标大户。
《南方周末》梳理了公开招标信息后总结道：“（海峰伟业）参与的项目也是五花八门。市政工程方面，承建了公共停车场、道路、高铁停车场等，医疗工程有县疾控中心、县医院的传染病区、120急救中心，还有桦南县美丽乡村基础设施建设、县供电局的物资储备库、桦南经济开发区生猪屠宰厂区内的黑土转运土方。此外，还中标了县里的保障性安居工程。”
▲桦南县悦城广场全民健身体育馆塌陷事故现场 图/新华社
事故发生当晚，岳城棋曾接受《南方周末》的短暂采访。他表示已经知道体育馆坍塌事件，但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工程，“需要回去查一查资料。”次日，岳城棋手机持续无人接听，同日下午，佳木斯发布通报，确认海峰伟业为体育馆施工方。
另一家曾承接悦城广场综合体的开发商黑龙江省华优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实为悦城地产的二股东，亦是当地政府项目的中标大户，曾承建佳木斯市中医院修缮医疗用房、桦川县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的文化设施建设项目和桦南县危房改造项目。
事发当日，桦南县委宣传部一名工作人员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应，房顶坍塌与降雪有关。桦南县在当日16时47分发布了暴雪红色预警信号，提示必要时停课、停业（特殊行业除外）。根据气象监测，事发地桦南县6日24小时降雪量达到44毫米，打破了11月降雪量纪录。就在两天前，该县曾召开防范应对当前极端天气的工作会议，要求各行业领域按照职责分工，做好各自安全防范工作，最大限度减少次生灾害事故的发生。